不想营业

温和治疗

“欢迎收听今日天气预报,一股冷空气南下,大面积影响长江以南各地区,四川、重庆多地大幅度降温......”早上八点半,路上堵得动都动不了,贺峻霖看着冷空气碰到车玻璃起了一层白雾,又被雨刮器刮掉。如此往复,车没往前开几米,天气预报倒是播了一大段。

“现在为您播报国际天气,加拿大受到冷空气影响,气温创历史新低......”魁北克的冬天,比重庆冷多了,真的很冷。贺峻霖这样想,突然又觉得,不该想起这些,便按了一下喇叭。


贺峻霖真的很怕冷,冬天总要把自己从上到下,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在室外吹一会风,就会被冷得发抖。

加拿大的树叶早就在还没入冬之时就掉光了,黑黢黢的树枝在冬天被风吹得左摇右晃。魁北克是加拿大面积最大的省,路上半天看不到人,偶尔有红色出租车呼啸而过。

贺峻霖下课了以后冒着大雪赶到了打工的便利店,进门以后他赶紧把羽绒服脱了下来,抽了张纸把落在上面的雪拂走。有暖气的地方会把雪捂化了。“hey jim,这么大雪怎么不撑伞来。”他来接Chris的班,他每周有三天在便利店打工,赚一半生活费。“没来得及拿伞。”他朝Chris笑了一下。

Chris看了一眼贺峻霖被风雪吹得瓷白的脸,觉得眼前这个中国男孩总是带着一种易碎感,不笑的时候是,笑一笑更是。“Jim,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来了,找个bar喝杯酒,凭这张脸和富家公子谈一场恋爱,让他养我一个星期。”

贺峻霖听闻又只是笑了一下,他不是一个party至上的人,他也不相信所谓爱情主义的依赖。他喜欢把自己当作最大的底气。“下班快乐Chris。”


魁北克人本来就少,大雪天更加没人出门。贺峻霖热了一个sandwich当晚饭,一边把明天上课要讲的pre完成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路面那层柏油沥青快看不出了。重庆冬天偶尔也下雪,围在桌上吃一顿火锅,再冷的天也不怕了。加拿大人不喜欢吃辣,他们只爱冷冰冰的面包。其实贺峻霖蛮爱看雪的,但是他怕冷,就像他不喜欢吃面包一样。


很快到了凌晨,夜里雪下得越来越大,贺峻霖手里捂着店里的速溶咖啡,头疼该怎么回家。外面的风雪声透过玻璃钻进耳朵,同时也有一阵嘈杂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对骂。魁北克的街道治安不算好,夜里多的是不回家的混混和醉汉。贺峻霖心想:这么冷的天,不回家暖活着,在外面折腾个什么劲。


外面高声喊叫的声音离得近了,还有杂乱的脚步声,贺峻霖从货架后抬起头,看见几个男人在推搡一个年轻的男人。高高瘦瘦,居然还是个亚洲人。那几个男人手里拿着棒球棍,左青龙右白虎的,推搡了几下以后开始用棒球棍殴打他。


贺峻霖猛地站起来,推开便利店的门,举起手机大喊:“快走!我报警了,警察一会就来!”那帮男人盯着贺峻霖,“我们这有监控,警察一会就来了。”贺峻霖怕他们会把他也揍了,连忙说道。所幸那帮人也害怕警察来找麻烦,踹了躺倒地上的人两脚就跑了。

         


贺峻霖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个人,晕晕乎乎躺在地上,除了脸有点破皮了倒是没什么其他皮外伤。“hey,are you OK?”贺峻霖托起他的头,是个白白净净的亚洲男孩儿。“喂,你喝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记得你家在哪吗?”贺峻霖拍拍他的脸,这人却抱住他的手臂,说了几句中文,“回家,我不回家!我没有家。”原来是他乡遇老乡了,“喂!你不回家我要回家大哥,我刚下班累死了,明天还要上课。喂,大哥,我喊你哥了。”贺峻霖以前是话痨,来了魁北克以后没什么朋友,下雪的深夜里遇到一个中/国/人,即使不认识,即使他喝醉了,贺峻霖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


只是他的手一直被抱住,怎么掰也掰不开,贺峻霖看看周围狗都没一只的大街和地上那个已经开始睡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叹了一口气,捞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架起来。

先带回家让他凑合一晚上,也算善事一桩了,大家都是中国人,别放他一个人在外面冻死了。


回到家以后贺峻霖先把他扔沙发上,想了想还是半拖半拉让他睡了自己的床。气喘匀了以后贺峻霖从家里翻出止血贴,给他脸上擦破皮的地方贴上了。


为什么救他?为什么把他带回家?贺峻霖问自己。但他问不出一个答案。可能因为这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孩长得挺好看的,也可能他对着那帮男人喊“Get out”的声音透过玻璃,传到耳朵里挺好听的。


贺峻霖看着躺在自己床上那个脸小小,白白净净的男人,心里想:大半夜折腾自己。


从那一夜开始,贺峻霖好像被缠上了。不知道怎么的,他知道了那个人叫严浩翔,严浩翔也不知道怎么的,知道了贺峻霖的学校,每天没事就往他学校跑,假装偶遇他。有时候是在他下课往公寓走的路上,看见严浩翔站在树下,看见他以后严浩翔会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热牛奶给他,贺峻霖问你来这干嘛,严浩翔说跑步,路过。贺峻霖看着那个穿皮夹克、紧身裤、马丁靴跑步的人,忍俊不禁。有时候是贺峻霖去食堂的路上,背后突然有人搂住他的肩膀,说自己今天没饭吃了,要蹭饭,但是去到食堂以后什么菜都是一口嚼半天,看上去是不太饿的样子。有时候严浩翔还会跟着他去上课,professor指着他说:“Jim,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每次贺峻霖都会低下头笑得肩膀抖动。


贺峻霖没有觉得很烦,他在期待每天见到那个穿黑夹克的男孩。贺峻霖想,可能是在魁北克真的太孤单了。


魁北克又下雪了,下得很大。贺峻霖下课以后看见严浩翔站在草丛旁边,满眼纯白的雪铺满世界,贺峻霖却只看见严浩翔拿着热牛奶在等他下课。今天严浩翔没有穿黑夹克,他穿了一件摇粒绒外套,戴了一定黑色的毛线帽,是贺峻霖逛supermarket的时候买的,当礼物送他了。


“今天你上课上了好久。”严浩翔的鼻子冻得红红的,贺峻霖看着严浩翔被冻得几乎透明的脸,脸上那几颗小痣被衬得越发明显,心想:好傻。“我明天有演出,你要来看吗?”严浩翔拢了拢外套,和贺峻霖相反,他好像不那么怕冷,在魁北克的冬天如鱼得水。“演出?”贺峻霖说实话有点吃惊,的确,他习惯了严浩翔每天漫不经心地出现,居然也没想过他是做什么的。“对,在drunk酒吧,你会来的对吧。”严浩翔掏出一张小卡片放在贺峻霖手上,“记得来,我想你来。”严浩翔低下头,一双大眼睛好像能看见人心里。


贺峻霖看着手上那张卡片,狂放不羁的设计和配色,HX,“好,我会去的。”


从来不热衷party的Jim决定要踏入酒醉金迷的世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严浩翔最后那一眼,贺峻霖在他眼里只看到了他自己,连魁北克漫天的雪都没有。


贺峻霖推开酒吧大门之前犹豫了一阵,主要是里面看起来黑漆漆的,还闪着诡异的光,让贺峻霖想起被大学同学拉去鬼屋的恐怖回忆。推开门以后贺峻霖被吓了一跳,里面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蓝色绿色的光束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DJ播放着要把人心脏敲裂的音乐,所有人都在喝酒、跳舞。


他挤过忘情舞蹈的人群,来到舞台前面,看见严浩翔在台上。那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严浩翔。和平日里那个等他下课,一直黏着他的严浩翔根本不一样。贺峻霖只见过用朋克、慵懒穿搭营造出冷酷和生人勿近的外壳,本质上却是一颗软绵绵的软糖的严浩翔。可是现在在他眼前的严浩翔,穿着白色绸质上衣,漏出他修长的脖颈,嘴里却是唱着嘶哑的rap。贺峻霖愣住了,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严浩翔,严浩翔的表演像一个对这大山撕心裂肺控诉的疯子,他面对世界是渺小的,但是他不在乎,也不被束缚。


严浩翔一把把台下看呆了的贺峻霖拉上台,搂住他的腰,走到键盘旁边,示意DJ停下狂放的beat。“你干嘛,我不会。”严浩翔拉着贺峻霖的手,放上键盘上的时候,初次踏入酒醉金迷世界的Jim才回过神来。“没事,不要害怕。”严浩翔趴在他的肩上。


严浩翔还会弹琴,戴着金属戒指的手在键盘上流连。严浩翔的嗓音低沉,唱着一首抒情的英文歌。“Fly me to the moon,”严浩翔看向旁边有点手足无措的贺峻霖,“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严浩翔的眼睛有一种本事,让你真的相信,你是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


这个好像会魔法的人指尖变幻了指法,开始弹奏轻快的节奏。他另一只手搂了搂贺峻霖的腰,在他耳边说:“霖霖,和我一起跳舞吧。”


贺峻霖二十年的人生里一直中规中矩,轨迹在魁北克的一个雪夜被打乱,他闭上眼睛,只记得刚才waiter端来那杯酒上插着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狗尾巴草的花语是,暗恋。



Chris发现,Jim最近恋爱了。开始时他老在便利店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亚洲男生坐在便利店窗边,下班的时候拿出雨伞和Jim一起回家。那个男生一直搂着Jim,整个人挂在他纤细的肩膀上,走出不远那个男生就亲亲Jim的脸。


魁北克的冬天很长,每天都在下雪,贺峻霖老是忘记带伞,他以为,总算有一个人会带着伞来接他回家。


“这周还有演出吗?”贺峻霖让严浩翔把伞抖抖放门外。“嗯,看情况吧,还没有确定。”严浩翔把毛线帽摘下来丢到沙发上,头发乱糟糟的。


他们以一种暧昧的关系相处了好几个月,严浩翔变成了贺峻霖家里的常客,贺峻霖的衣柜里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他的衣服。他们一起磨合一日三餐,逐渐习惯对方的口味,贺峻霖知道了严浩翔对食物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唯独对Chain town卖的臭豆腐情有独钟。严浩翔在写歌写得烦时会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把贺峻霖的房间弄得乌烟瘴气的,他会给严浩翔一杯柠檬茶,拿走他嘴边的香烟。严浩翔每次都拍拍自己的腿,让贺峻霖坐下,然后带着烟草的气味攻略他的唇齿。


但是贺峻霖知道,严浩翔还有很多话没和他说。他的家庭,他的工作,他的未来,还有我爱你。他们无数次像现在这样,就着魁北克的雪景,拥抱着接吻。他不说我就不问,贺峻霖找到一场在冬天的“仲夏夜之梦”。都说爱一个人就是占有,可是从一开始贺峻霖就走了另一条险峻的路,他把爱当作一场绮丽的梦,当作一次放纵的偏航,他不自主地付出,明知对方危险又未知,却还是甘心当那只扑火的飞蛾。明知这段关系像魁北克的雪,总有消融的一天,但还是选择相信,严浩翔会选择他。


但是贺峻霖当时不明白,他自以为爱得不问明天、只要当下是美,但其实,爱是支离破碎才美。


冬天终于过去,和严浩翔在一起以后时间变得具象化起来,贺峻霖喜欢吃好吃的,严浩翔就被他拉着去各种新开的店吃brunch。贺峻霖最喜欢吃完晚饭以后去旁边的supermarket散步,每次都看着货架上的薯片走不动道,“买啊”严浩翔把薯片丢到手推车里,最后就拎着一大袋子东西回家。严浩翔把贺峻霖家那张旧沙发扔了,换了一张新的,沙发软软的,刚好够他们两个人挤在上面看电影。


有一次严浩翔在沙发上睡着了,手机上有massage到,屏幕亮了一亮,贺峻霖瞥了一眼,看到他的壁纸是一个戴毛线帽的男孩,在草地上放风筝的背影。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们开车去春游那天,贺峻霖就戴了一顶毛线帽。


“他好像,也挺喜欢我的。对吧”


冬天黑黢黢的树枝在春天长出了绿色的新芽,太阳在朝着北回归线奔跑。到了六月,路上金发碧眼的高个子美女已经穿上了短裤吊带。


严浩翔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经常一整天不见人,贺峻霖做好饭以后发massage给他,得到的回复都是:你先吃不用等我,乖。贺峻霖不是一个爱刨根问底的人,对待别人的态度他总是喜欢试探,但是面对严浩翔,他突然丧失了试探的勇气。


在别人看来,他们一拍即合,天生一对,严浩翔炙热直接,用中国老话说就是“一头栽在贺峻霖手里”,但是只有贺峻霖自己知道,他们之间就像放风筝,贺峻霖之所以成为那个放线的人,是因为严浩翔把线交给了他,是进是退都由他,但是只要严浩翔决定要走,那贺峻霖什么办法都没有。


这样也好,贺峻霖就有时间做自己的大工程。严浩翔生日快到了,他思前想后要送什么生日礼物,想来想去,决定报一个烹饪班,亲手做一个蛋糕。贺峻霖在做饭这件事上不算很有天分,光学做蛋糕胚就做了好几天。看着又没掌握好火候导致烧出来塌塌的蛋糕胚,他觉得无奈又想笑,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严浩翔:“猜猜这是啥。”


过了一会,严浩翔回:“鸡蛋烧饼。”.....贺峻霖大受打击,“错。再猜。”刚发完小贺同学才回过神,怎么提前剧透了,这还算什么生日惊喜!“算了你别猜了。”


“我会好好期待的,我生日那天。”....严浩翔你故意的!贺峻霖能想象出严浩翔那个手机笑得喘不上气的样子,被气得把做失败的蛋糕胚撕吧撕吧吃了。


严浩翔生日前一天,小贺厨神初体验的晋级之路勉强打通关,做了一个小小的蛋糕,上面还有一个翻糖小狮子。这一步很难的,贺峻霖求老师补了很久小课才学会。他拎着盒子走出烘焙教室的大门时,老师笑着对他说:“Jim,你的爱人一定会被你的蛋糕感动,have a nice day.”


老师把贺峻霖的目标想得太高深,他只想让严浩翔开心就好。


严浩翔生日那天,贺峻霖做了一大桌子菜,守着那个小小的蛋糕。生日庆祝工作准备好了,主角却不见了。严浩翔今天也是一大早就不见了,贺峻霖熟睡中感觉自己头发被摸了摸,脸也被捏了捏,转个身又睡着了。


他一直在等严浩翔,电话打不通,massage不回,严浩翔像一只风筝,一不小心松开线就再也找不回来的风筝。贺峻霖等到不知道该干什么,他坐在小小的阳台前面。魁北克夏天的阳光很亮,但不炙热。他看着楼下住的黑人大婶已经溜狗三趟了;卖ice cream的印度商贩已经推着小车走了,今天的草莓冰淇淋最受欢迎......黄昏的落日撒满了柏油马路,白色的公寓融化在落日余晖里。贺峻霖揉揉眼睛,干涩得他想流出生理泪水。


楼下黑人大婶的狗又开始叫了,通常这个时候严浩翔都窝在床旁边的书桌上写歌,那只狗每次都跟他较劲一样疯叫。严浩翔烦死它了,他就会把在客厅看视频的贺峻霖叫进来,“霖霖!”,贺峻霖一脸不解:狗叫你喊我干什么呀,我又不是狗,你还想让我叫回去不成?


现在它又叫了。咔嗒,门开了。贺峻霖看着门口站着的严浩翔,突然觉得有点滑稽,鼻子里哼出一声笑。他不说话,严浩翔也不说话,严浩翔只是看着他,今天的严浩翔眼睛里湿漉漉的,好像不撑伞在大雨里走了很久。贺峻霖不忍心看见这样的严浩翔,“吃饭了吗。”


“蛋糕呢?”严浩翔上前抓住贺峻霖的手腕。“扔了。”贺峻霖扭过头不看他,不问还好,一问就委屈起来。严浩翔低下头,不说话,也不放手。严浩翔拉着他的手摸着往下,贺峻霖手里多了一个凉凉的物体。他摊开手,是一对银戒。严浩翔拿起来,侧了侧戒指,“里面刻了我俩的字母缩写。”贺峻霖鼻子又酸了,给严浩翔竖了个大拇指,“你是这个。”严浩翔笑了,抱住了贺峻霖。他了解贺峻霖,他在掩饰,在掩饰他喜欢这个东西,掩饰他其实很感动。


和贺峻霖在一起的日子里,贺峻霖从来不吝啬夸奖。严浩翔写出来的歌他会说好听,甚至想方设法求同学让他在他们学校的圣诞节party上表演。“要不让Yan也上台表演吧,他rap真的很好听,平时在club里得花钱才能听呢......”这样的夸奖和肯定对严浩翔来说很重要,他也很迷恋,贺峻霖拉着他的手,和他融入这个世界。小时候严浩翔踢球拿了第一名,父亲只是摸摸他的头,长大以后总是装酷,缺席朋友的拥抱和击掌。慢慢他说不清楚,是因为自己不在乎这些,还是害怕无人回应他的感情而选择逃避。时间久了,严浩翔身上背负了太多标签,所有人看到他不主动要求感情的回应,就以为他不需要。


“你觉得我是谁啊?”严浩翔抱着贺峻霖。“你是严浩翔啊,干嘛。”


对,只有在你眼里,我是严浩翔,只是纯粹的严浩翔。


“蛋糕在冰箱里,奶油都塌了。”“我想等会儿再吃了。”


魁北克的夏夜里,虫鸣鸟叫不停,楼下黑人大婶的狗又在疯叫。这间小公寓里太安静,路灯夹着月色照进客厅,像海边波涛汹涌的浪潮,大雨落进大海失去形状,严浩翔是一艘自由飘摇的小舟,贺峻霖被包裹其中。他们亲手将自己和对方揉在一起,筋连筋,骨连骨。


和以往一样,贺峻霖还有很多欲言又止,但是今晚他看到了严浩翔的眼睛,他今晚真的相信,他是严浩翔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贺峻霖以为,有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已经在那个晚上生根发芽,他终于抓牢了风筝那根线。


魁北克的夏天很短,太阳好像还没绚烂冬天就又来了。贺峻霖结束便利的打工回到家里,家里黑漆漆的,严浩翔还没回家。他给严浩翔打了个电话,无人接通。


贺峻霖坐在沙发上,等他。这次贺峻霖格外执着,心里一种不可言状的不安升起。等到凌晨三点,贺峻霖手机亮了,里面躺着一条massage,严浩翔发的:我们分开吧。


贺峻霖闭上眼睛,心里觉得一切实在滑稽荒唐,又奇怪地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奇异之轻松。“严浩翔,在你眼里,我们算真正恋爱过吗?”贺峻霖按下这一行字的时候是冷静的。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严浩翔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连最后一个问题都不愿意回答,这也是贺峻霖最想知道的问题。


那天夜里,Yan没有唱underground的rap了,他唱了一首club里那些外国人没一个能听懂的粤语歌。“红眼睛幽幽地看着这孤城,如同苦笑挤出的高兴,全城为我花光狠劲,浮华盛世作分手布景。”唱到眼睛红了,他闭上眼,灯红酒绿在眼泪里全部变形。


从这天以后,严浩翔的确再也没有出现过。贺峻霖像一个冬眠了太久才苏醒的人,神经开始复苏,每个末梢都在触碰魁北克冬天的寒冷。他还住在原来的公寓里,一切都没有变过,只是习惯了时不时看看大门,看久了才最终确定,那个人不会再来了。


没过多久贺峻霖在大学的学分就修满了,毕业典礼以后他就定了回国的机票。在魁北克的最后一天他拖着箱子,最后一次关上公寓的门,将所有回忆都锁在里面。


回国以后贺峻霖去了重庆,找了一个外贸公司就职。洪崖洞那边有一座大桥,在桥边走着能看见宽阔的嘉陵江。贺峻霖没事的时候喜欢买几听啤酒,坐在江边吹风。三巡酒后,醉意朦胧的世界里很多东西都恍惚了,洪崖洞橘黄色的灯破碎着落在江水上,模糊间贺峻霖以为自己还在魁北克,还坐在上次和严浩翔郊游的那条河边。他摸出手机,给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严浩翔,我很多次想过我们算什么,但是后来我不想去想了。我以为总有一天你会把你自己告诉我,会留在我身边,会和我在一起。我以为我了解你,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严浩翔,祝你好。


每对不那么幸运的情侣都经历相识,相爱,再分手的过程。他和严浩翔,相识天注定,相爱的过程太潦草,结局也太戏剧。他把自己打碎又重组,契合进那个叫“严浩翔”的模具里。现在想想,严浩翔用爱造就一个甜蜜的梦将他包裹起来,现在甜蜜外壳不见了,剩下了苦涩的内里,苦得让人想掉眼泪。所以他只能跌跌撞撞地找回自己,和过去撕扯开来,一不小心就痛得血肉模糊。


过去再美也成了只可追忆的往事,贺峻霖懂的。所以他拔下国外用的旧电话卡,扔进了嘉陵江里。



你说贺峻霖是个长情的人,他确实把很多事情就牢牢记在心里,你说贺峻霖是个理性的人,过去的事他确实说不想起来就不想起来,至少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他毕业回国以后就一直在这家外贸公司工作,一直很忙,但是同事都很和善,报酬也很满意。


路上堵了半个小时,贺峻霖紧赶慢赶在九点半前出现在公司楼下打卡机前面。


“亲爱的,今天总部那边新调来一个CEO,诶诶诶,就是咱要换新头儿了。听说还是总部老总的儿子.......”一进办公室Cindy就在他耳边叨叨叨,Cindy当他助理好一段年头了,也多亏她,贺峻霖每天上班时间都挺快乐的。


“帮我去楼下买一杯咖啡,然后把上个月和OLES合作的报表整理一份给我。”贺峻霖把外套挂起来,朝Cindy笑笑。“每次和你说八卦你都这样,没劲!还用工作压榨我,我出去和人说我上司面帅心狠还没人相信,我怎么这么惨。”Cindy撇撇嘴。贺峻霖被她逗乐了,又笑了一下,“快去吧你。”


“对了,十点会议室有个会,和新老板见面,对接工作,资料我整理好放你桌上了,你看一眼。”Cindy出门说。


会议室里坐着的那个人,穿着一看就很高级的西服,头发也被发蜡梳得很干练。但是贺峻霖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他的脸还是小小的巴掌大,白白糯糯像个糯米团子,脸颊上有颗小小的痣,这颗痣别人都没在意,只有贺峻霖情有独钟,从前吻了又吻。

“这是新接管我们分部的严总,严浩翔。”


重庆的冬天很久不下雪,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天,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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